九年自由行，香港变幻时

□ 炫风 石宴瑜

2003年非典疫情解除后，为了支持香港的经济复苏，应特区政府的要求，中央决定开放部分省市的内地居民港澳自由行，港澳地区简称“自由行”或“个人游”。根据这项政策，内地居民只需提交个人身份证明便可向出入境管理部门提出申请《来往港澳通行证》及签证，进入港澳地区旅行。截至目前，已有49个内地城市开放自由行签证。

一到周末，香港中心闹市从特色鲜明的零售街到遍布莎莎和百老汇的商业旺地，香港本地人、外国人、自由行的内地客熙熙攘攘，穿梭其中。

伴随“自由行”政策在香港的实施和扩大，香港的商业中心也在经历着各种转变。一些香港人说，油尖旺和铜锣湾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而香港人的香港梦，在自由行政策以及自由行带来的新生态之下，也书写着不一样的故事。

自由行改变的街区

随着新世纪的到来，香港有许多事情都在渐渐发生着改变。从2000年左右开始，香港经济跌入了低谷；2003年的SARS疫情，更把香港的经济打到了谷底。当时的香港，酒楼和商铺一家家地倒闭。在旺角等中心区，本来价值四五百万的物业，竟跌到一两百万。为了支持香港经济的复苏，中央决定开放部分省市的内地居民港澳自由行。

可以说，自由行就是中央给香港打的一支“大补针”。当年，内地到香港旅游的人数从前一年的440万激增到850万，香港政府的信任危机也得到了缓解。

当时37岁的梁鸿是这支“补针”的直接受益者：这个笑容可掬、做事勤快的香港人，在2001年参加了拍卖会，拍得旺角一层1554平方英尺的物业。梁鸿本来想把拍卖来的物业改为写字楼，但经济萧条之下，没有人愿意租赁。2003年，他决定把这个物业改造成旅馆。原本，他的旅馆招待的大多是商务、东南亚客人，开放自由行之后却住满了来自深圳河以北的游客。自由行游客到香港大多是为了购物，旺角是他们最喜欢住宿的地方之一，梁鸿的旅馆生意因此异常火爆。

原来的旺角有女人街、雀仔街、金鱼街、西洋菜街、登士打街等众多街道，它们都以衣物、宠物、饮食等零售特色闻名。在自由行带来的商机之下，旧时的部分特色商铺已经消失，逐渐变成了化妆品、药店、电器铺等大型连锁店。其中朗豪坊的建成，使其所在区域从唐楼（旧楼）和小巴站，拆建成为内地客的消费“朝圣地”。梁鸿也见证了这种转变。他读书时曾经常光顾的一家书店——著名的汉荣书局已经迁离了旺角，以前旺角有很多卖电器的小店铺，如今都被大型连锁商城替代。

尖沙咀过去多有港英名流出没，如今也成为豪客的挥金之地。“港人很少在尖沙咀购物，但自由行客人喜欢，他们喜欢大的、豪华的店铺。结果，那里从卖高价影音器材的地方，变成了卖高价药材、海味的地方。”梁鸿说。

接触游客多了，梁鸿也陆续深入地了解到内地人的需求。他发现内地客更喜欢大床，于是把旅店重新布置，逐渐配置了数码电视、WIFI，乃至拼装电脑——因为客人们特别爱在香港上网浏览信息。

自由行带来的焦虑

自由行带来的还有非购物的游客。两年前，香港大学社工系助理教授张筱兰曾指出，内地“双非”港生儿童越来越成为焦点，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批孩子什么时候来香港，香港又如何在教育和福利上做好准备。而这种焦虑一直在香港积累着。

自由行带来的焦虑，还与香港人的香港梦有关。譬如26岁的香港青年Don Mak。他经历过“欢乐币（注：过去人民币币值比港币低，港人也常到内地买便宜货，便称港币为欢乐币）”消费的童年，但从2003年开始，这种快乐逐渐消退。“过去香港一直是国际贸易的中心，我也曾经想过开公司，但如今我发现，香港似乎只剩下金融和地产。如果你不跟着内地走，不跟着自由行走，就难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环境已经不一样了。”Don Mak说。

梁鸿发现，来港自由行的内地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其中的关键，就是人民币对港币的持续升值，这使得过去港人到内地买便宜货的生活，倒过来成为了今天内地人来港购物的常态。“自由行开始那两年，来的大多是把探亲、旅游和购物一次性解决的客人。如今入住的，则大多是随随便便来香港呆一两天的购物客。有一次，我好奇地问一对情侣，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说，现在吃个西餐，香港比广州还要便宜！”

内地客的增多使香港商业区的地价水涨船高。另外，在油尖旺和铜锣湾等自由行游客集中的地区，日用品的物价能比香港其他地区高出一倍。至于药品、奶粉和部分日用品，更被广泛认同“被自由行顾客推高了价格”。

随着自由行的持续繁盛，香港将有更多的地方发生改变。上水（港深边界市镇）的奶粉买家，大屿山、鸭坜舟等离岛上新开发的OUTLET，还有可能到来的自驾游车流，都在成为热闹的议题。

自由行带来的经济效益

自由行以前，香港人对内地的观点，大多来自于返乡者的见闻或者媒体的报道。自由行以来，内地对香港影响的各种话题，越发成为香港媒体报道的热点。几乎所有人，都在亲身经历着内地对油尖旺，对铜锣湾，对香港的影响。

说起目前有些香港人对内地人的某些片面看法，梁鸿回忆起自己在美国做“二等公民”的日子。“到了外面，外国人也说香港人聊天像吵架。所以任何事都需要沟通，我也在慢慢适应。很多东西，是通过互相了解，而不能一味地要求别人去改变的。”

梁鸿曾接待过一个穿着入时的内地女顾客，第二天却发现这位女士视垃圾桶为无物，住过的房间堆满了垃圾，他唯有“一身叹息”，自行打扫。不过，经常光顾香港的内地客人，大多都能让他越来越省心，乃至一些熟客自行入住，他也不担心是否会有逃款的事情发生。

对梁鸿来说，自由行、多元化的旺角已成为他人生的重要基地。再过两年，他就能还清当初拍买物业的贷款。事实上，这个负担只在理论上存在，因为他的旅馆生意兴隆，每月头三天的营业额就足以还贷。

如今，内地居民以个人旅游方式前往港澳地区的措施已实施9年，至今内地旅客已留下超过一亿个足迹，为香港带来逾万亿元（港币，下同）收益。有学者估算，内地旅客每年为香港带来1000亿至1500亿元的经济收益，并增加了就业机会。香港各行各业都在旅游业兴旺的效应下有所收益，零售业、服务业最受惠。珠宝商直言，是开放自由行措施为不断下滑的生意带来转机。

内地居民赴港自由行开通9年，覆盖城市已增至49个，累计访港内地客接近1.5亿人次，其中自由行旅客占五成多，有7850多万人次。据特区旅游发展局初步资料，去年内地过夜旅客人均消费首破8000元，累计消费近1100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