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跳出诸暨发展?富润集团赵林中撰文寻找答案

发布时间: 2020-07-09 08:41:09    来源: 世界浙商网

编者按——

一名企业家,一个人,他的人生价值只有在“大地方”才能实现吗?

近日,富润控股集团董事局主席赵林中撰文回顾过往人生,试图回答一些提问。

作为农家子弟,出生于1953年的赵林中早年曾有机会通过考大学、参军跳出农门,但却失之交臂。不过,正所谓“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通过脚踏实地的努力,他仍旧从农村出发,走上国企老总的岗位,并率领企业创造出社会价值。

富润控股集团前身是国营诸暨针织厂,创建于1982年,由一家困难的针织小厂发展成为大型企业集团,在1992年至2003年间,合并了国营诸暨酒厂、国营诸暨毛纺织厂、国营诸暨绢纺织厂、诸暨市商业(集团)公司(诸暨市商业局)及所属商贸公司、国营诸暨化肥厂等22家国有企业和二轻大集体企业诸暨纺织总厂。

多年来,富润控股集团负重前行,培育了诸暨市第一家上市公司,即1997年6月4日在上交所上市的浙江富润股份有限公司;共同建造绍大、诸东两条“四自公路”;建设了华东地区首屈一指的印染基地、纺科基地、无缝钢管基地……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跳出诸暨跨出诸暨去发展?甚至有人问,怎么,还在诸暨?”在他人探询的潜台词里,仿佛企业要做强、企业家要提升,定当跳出“小地方”。不过事实未必如此,创造了红塔集团传奇的褚时健,除了短期外访,基本没有出过云南玉溪。由此可见,企业家的眼界、抱负、成就,未必一定由所处地方大或小决定。

“每个人因各自的选择,也因各自的局限,而成为他自己。”赵林中如今想得通透:“一个人在一个地方长久的陪伴也许自有其意义,我愿意平平淡淡地守着对这方土地的眷恋。”

《 我爱这土地 》

赵林中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跳出诸暨跨出诸暨去发展?甚至有人问,怎么,还在诸暨?

这样的问题问得多了,引发我更深的思考,我在寻找答案。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人生。” 这是我十分喜爱路遥《人生》中引用的柳青先生的一段话。

什么是人生?各人有各样的说法。我觉得,人生是一场旅行。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会经过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人,走过很多路;不同的人,不同的路,就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的感受。人生逆旅,我们不过是过客。

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免怀旧,常常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回望来路,回头看看,我的人生道路也算得上是曲折多舛了,特别是几个要紧处被无情地戏弄和背弃。那时我就想,人生道路其实经常是由不得自己选择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虽然有些宿命论的味道,但我坚信,人生道路漫长,人生道路也不止一条,走不了什么大道,那就沿着羊肠小道心无旁骛地走。那时不是说嘛,“我是祖国建设一块砖,哪儿需要往哪搬”,从没有“跳槽”的想法。听党指挥,服从组织安排准没错!直到现在,我们企业也坚定:听党话,跟党走,在党的领导下走市场经济的路。因为50年前入党那天,我在拍照留念时在照片上写下了誓言:为人类奋斗终身!

我们的青春岁月正处十年动乱时期。一个毫无背景亦无家境的农村娃,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大多数同龄人的宿命。因为念了点书,我眼前的世界变得宽阔了。我也像《人生》中的高加林们一样,想摆脱二元结构,改变自己的命运。身处农村,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劳动,出满工挣十足劳动力的工分,凭着一点文化底子和文艺才干努力表现自己,幻想期望机会能够降临。

机会确实来了,但都和我擦肩而过。我们那时候有一个叫“工农兵大学生”的,由大队、公社推荐,我居然获得了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于我不啻是天上掉下了馅饼。我成为全公社三位候选人之一,据说三录二。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连县招生办谈话程序都走过了,想想馅饼应该不会是陷阱了。但就在日想夜盼《录取通知书》的煎熬中,砸来的却是名额被干部子女顶替的黑天雷,这可比高加林的代课老师资格被大队支书高明楼的儿子三星替代更为严重。

我无力改变现实,只有认命,继续拿起锄头走进田间地头。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当农民,而是我不愿像父辈那样局限在方寸之间,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为了改变生存状态,尽管是家中的独子,我也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军。政审过关,在体检阶段,却因当时的检测手段不像现在这样精确,在一个极小的问题上被涮下来。我像高加林从城里被迫回到农村扑倒在黄土地上那样,迷茫、无助和绝望。倒是父亲,毫不为意,为家里多一个劳动力而开心,说“锄头铁札万万年”。

经过两次大的打击和变故,我的心智开始成熟起来。我按捺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决心迈好自己的每一步。于是从普通农民到生产队会计,从手工业社到泥水匠、借调手管局(二轻局),由人武专干解决了户口问题吃上了“皇粮”,两度到布厂工作,又服从组织安排从县委办公室派到国营诸暨针织厂解困至今,一晃三十五年了。在国有企业改革解困的大背景下,从国营诸暨针织厂到浙江针织厂,从富润针织有限公司到浙江富润纺织集团公司、浙江富润集团公司、富润集团公司到富润控股集团公司,打造了诸暨的第一家上市公司浙江富润股份有限公司,按照诸暨市委市政府的统一部署,十年间几乎是急风暴雨式地和当地22家困难国有企业和二轻大集体企业,与诸暨酒厂、诸暨毛纺织厂、诸暨绢纺织厂、诸暨纺织总厂(布厂)、诸暨化肥厂、诸暨商业集团(商业局)所属16家企业合并,并购杭州泰一指尚科技公司,与近万名工、商、科技公司的职工组成一个大家庭,我的根深深地扎在诸暨的这片土地上。

儿时向往繁华的都市,我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骨子里还是热爱家乡。这些年来,于我不是没有过房子、票子、位子、车子的诱惑,也有过其他的种种机会,但我始终没有离开诸暨的冲动。我想,或许是方方面面能力水平的局限,抑或是个性使然,也许是割舍不下当年兼并时对万名员工的承诺……我感觉到总是被一种潜在的力量牵缠着,不能让我只顾自己拔脚而走。

每个人因各自的选择,也因各自的局限,而成为他自己。酸甜苦辣咸,喜怒哀乐悲,有一种真滋味在,而不光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不要说走出诸暨,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走出过水模村。水模村有我儿时的伙伴,有我少时的同学,有我的亲朋好友,也有我故去的亲人。水模村有我少年的烦恼,有我青春的痛苦,有我生活的艰难,也有我意图改变命运的抗争。而所有的艰难困苦,所有的人情冷暖,都化为对生活的深深感悟,成为生命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城市化进程“吞噬”了生我养我的村庄。去年我还专门去找过小时候每天爬的“落轮山”,但再也找不到那座山,眼前是川流不息的高铁和高速公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像故乡一粒被风吹走的种子,带着故乡的泥土,飘落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

我们脚下的土地,平实得让人忽视,朴素得让人无从记起,但它是那么的坚实、博大和深沉!它孕育了生命的美好,也能容纳人间所有的肮脏与龌龊,但它从不言语。就像地里生长的庄稼、树木一样,我们是土地上游走的生灵。无论高贵还是卑微,无论富足还是贫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后都匍匐在土地的怀抱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个人在一个地方长久的陪伴也许自有其意义,我愿意平平淡淡地守着对这方土地的眷恋。

今年是中国诗坛泰斗、人民诗人艾青诞辰110周年、逝世24周年,中国诗歌学会倡议每年五月为“中国诗歌艾青月”,以缅怀这位“时代最伟大的歌手”。艾青是我们浙江人,很多年前我就读过他的诗,我至今仍能背诵他《我爱这土地》里的两句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找到了答案!

(作者系富润控股集团党委书记、董事局主席,浙江富润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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