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朝糕

发布时间: 2014-05-01 12:00:00    来源: 省统战部

杭州的朝糕

□ 思衡

  朝糕,通常写作“潮糕”,大概与“干点心”相对待。朝糕一年四季都有,但似乎以上半年为得时,须得趁热吃,冷了就乏味。你只要招呼一声,卖糕的就在家门口停下来,掀开笾上的白布,各式各样的糕团任你挑选。不过等秋风进了城,卖糕的也会变换方法,不再把圆笾顶在头上,而是换成挑一副“炙糕担”,上设炭炉熬盘,把糕团烘热了卖。《知堂杂诗抄》中有一首《炙糕担》,是唯一记载这种风俗的:

  往昔幼小时,吾爱炙糕担。

  夕阳下长街,门外闻呼唤。

  竹笼架熬盘,瓦钵炽白炭。

  上炙黄米糕,一钱买一片。

  麻糍值四文,豆沙裹作馅。

  年糕如水晶,上有桂花糁。

  品物虽不多,大抵甜且暖。

  儿童围作圈,探囊竞买啖。

  亦有贫家儿,衔指倚门看。

  所缺一文钱,无奈英雄汉。

  糕团的种类,诗里只是举个大概而已。拿糕来说,除了桂花年糕之外,还有条头糕、豆沙糕、百果糕、茯苓糕、松子糕,等等。朝糕不仅种类多,有的还随季节的变换而出现,如清明团子、松花蛋糕、重阳糕、冬节麻糍,等等。它们的出现,就仿佛花开鸟啼——向我们报了信,所以古人称之为“物候”。梁简文帝有《晚春赋》云:嗟时序之回斡,叹物候之推移。乍一见了,就有一种不期然的惊喜之感。所以吃朝糕就不单单只是偿了口腹之欲。

  清明时节,草木丛生,取青艾作糕,不仅绿滴滴颜色好看,吃起来也韧结结、清香有滋味。青艾之外,还有一种俗称“黄花”的野草,也可以和粉作糕,称为黄花麦果糕,虽然是咸的,却也十分可口。这里不妨拿一首儿歌为证:

  黄花麦果韧结结,

  关得大门自要吃。

  半块拿弗出,

  一块自要吃。

  再来说说松花蛋糕。松花,就是松树的花。因为花不成朵,所以一般人不大注意,其实它也是很美的。上世纪60年代,我住在桐庐元通寺旁的县政府宿舍里,面对富春江,背倚富春山,每到松花盛开,一片嫩黄,令人想起桂子飘香的杭州满觉陇来。后来花谢,不仅遍地皆黄色,还随风远扬,飘入溪涧,也飘进我的房间里来。唐人诗云:“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

  松花虽然不及桂花名贵,但也可以和粉做糕。近人周启明在《桑下丛淡》中有详细记载:“松花粉平常多和入米粉中为糕干,名曰松花糕干,又糕点作小麻糍如鸡子大,中裹糖馅,外涂松花,名曰松花小鸡,小儿甚喜食之。民家则用以和糯米粉,搓成小团,汤瀹加糖,味最香滑,俗称松花团团,读若土圆切,盖是无馅的汤团,其名字或者亦即从此转出也。其只就长条摘成小块,不搓圆者,名曰毛脚团团。”

  这里所说的松花小鸡,在杭州则叫松花团子,是另一种松花蛋糕,方形,内裹豆沙,外涂松花,紫红的豆沙两头露出,似乎更引人嘴馋。而所谓蛋糕,只是借用了名称,与蛋其实是毫无关系的。松花小鸡的名称起得很好,大概又是小孩的杰作。看它黄松松圆滚滚的样子,的确容易教人想到刚出窝不久的小鸡。至于和在面粉或米粉中,无论做成糕干或汤团,虽然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但是又香又滑,滋味或者比涂在外面要好也说不定。

  末了要说的是桂花年糕,用桂花白糖制成,春节上市,所以被排在“年糕”之列。大约长四寸,宽三寸,状如砚瓦,装在一只偏圆的竹丝篓里,与酱鸭、鱼干一起,是杭州人贺年的赠品之一。当然,炙糕担上的桂花年糕并没有我说的这样大,也没有这样精,不过当作平常的点心,又香又甜又糯,实在颇为入昧。更何况是在熬盘上烘烤过,焦呵呵的香气,早已先吆喝声钻进了顾客的鼻孔,所以要不掏钱买一片吃似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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