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第三势力的归宿
发布时间: 2014-04-01 12:00:00
台湾第三势力的归宿
□ 汪曙申
随着2016年台湾“大选”逐步临近,岛内超脱蓝绿的第三势力及其代表的第三种声音再度浮上台面。
何为第三势力
在台湾政治光谱中,第三势力指的是介于以国民党为代表的泛蓝阵营和以民进党为代表的泛绿阵营之间的中间势力。从参政形式上看,它一般以直接参与选举或者与主要政党合作结盟的形式谋求政经利益;从理念形态看,它通常以超越蓝绿阵营、跳脱意识形态为号召,展现中道、务实的精神;从政策诉求看,它习惯抓住特定历史时期台湾社会的脉动,从争取中间选民支持的角度提出社会民生议题。
近十年来台湾社会涌现出的各种第三势力,它们都曾以特定议题引导社会舆论、制造声势,但最后又都在蓝绿对峙的政治结构中归于沉寂。2003年8月,长期致力于农工运动的前民进党“立委”简锡堦,召集九大社福、社运团体成立“泛紫联盟”,以“告别短视近利、追求公平正义”为号召。由于2004年3月台湾将举行“大选”,“泛紫联盟”集结岛内弱势群体和组织,并打出“新公民运动”、“新社会运动”的旗帜,反对操弄族群和“统独”议题,提出公共议题应理性论述,一度声势上扬。然而经过短暂的高峰之后,2006年6月简锡堦坦承第三势力“无法撼动、抗衡蓝绿力量”,并宣布解散“泛紫联盟”。
2007年,前民进党中央党部青年部主任周奕成号召“学运世代”创立“第三社会党”,正式与民进党分道扬镳。“第三社会党”提出,民进党执政后沉溺于党派斗争,未能带领台湾进步,国民党也未脱胎换骨,因此须以第三势力加以针砭。在政策上,“第三社会党”主张“亲美不反中”,选择走介于深蓝和深绿之间的中间路线。在2008年“立委”选举中,该党以要给选民“正面选择机会”为口号,大动作提出10位区域“立委”参选人和5位不分区候选人。然而,在国民党、民进党的两面挤压下,“第三社会党”未获一席,经此一败后便少有活动。
台湾实现第二次政党轮替后,第三势力始终是岛内政坛津津乐道的话题。在2012年“大选”中,同属泛蓝阵营的亲民党与国民党分道扬镳,亲民党主席宋楚瑜作为第三势力坚持参选瓜分国民党选票,一度使选情复杂化。“大选”结果再次证明,第三势力在台湾政治的生存空间十分有限。在弃保效应发酵下,宋楚瑜仅获得36.95万票,得票率2.77%。
2013年新公民运动再起,表现出与先前不同的特质,最突出的是刻意与各主要政党保持距离,客观上对国、民两党均造成一些冲击。一方面,因为国民党执政能力和水平与社会民意存在较大差距,成为公民社会运动的直接批判对象,凸显了马英九当局的现实困境。另一方面,2000年以来民进党与社会运动渐行渐远,2013年“白衫军”运动强力排斥在野党参与,恰恰让民进党的无能展露无遗。正如前民进党主席蔡英文所言,“现在是公民社会要不要接纳民进党,而不是民进党能不能领导公民社会”。从目前看,新公民运动尚未真正形成一股政治力量,但在2016年“大选”之前,会从侧面影响到台湾政党政治的发展。
第三势力的土壤
台湾社会中的第三势力层出不穷,与岛内政治生态和社会情势密切相关。
首先,蓝绿二元对立的政治结构导致台湾当局难以展现施政绩效,给第三势力创造了集聚和利用民意的机会。以马英九执政这5年多的实践看,在民进党的强力牵制下,马英九当局在推动“核四公投”、两岸服务贸易协议等重大议题上停滞不前,“拼经济”政策迄今难见实效,施政满意度不断下滑。同样,民进党在下台后不肯对执政8年的贪腐无能彻底反省,在攸关台湾社会经济发展的重大问题上提不出长远可行的创见,而是继续走
“反马”、“反中”的老路,加上党内派系之间围绕权力的斗争不止,因而一直被舆论讥讽为“没有论述、只剩选举,没有对策、只有对抗”,无法在国民党执政低迷的情势下扩大民意支持度。在国、民两党执政能力均受到质疑的背景下,第三势力趁势提出“突破蓝绿”、“回归中道”的“第三条道路”,自然容易获得部分民众的回应和认同。
其次,一些政治人物由于不甘退出历史舞台,或是与原属政党理念不同,选择筹组第三势力延续政治生命。在激烈的蓝绿政争下,第三势力因拥有传统的支持者或是标榜不同于主要政党的路线政策,往往能扮演关键少数的角色,并以此换取利益。第三势力所附带的各种政治利益,使得不少政治人物习惯于操作政治上的合纵连横,从而维持自身的政治热度,也为身后的同盟者和子弟兵创造政治舞台。
第三势力的宿命
在台湾,多元开放的政治和社会结构虽为第三势力提供了生存空间,但其发展始终面临着突出的瓶颈。在陈水扁执政时期,岛内政坛不时传闻号称“台独教父”的李登辉试图拉拢国民党内“本土派”出走另组第三势力,然而一直“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陈水扁卸任后因弊案入狱,曾频频传出“挺扁”的“急独势力”“一边一国连线”,由于对民进党与陈水扁切割的做法不满,试图另起炉灶,最终也是不了了之。2013年,“立法院长”王金平因牵涉“司法关说案”被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开除党籍后,政坛一度盛传王金平将率领部分国民党本土派“立委”脱党以建立第三势力,结果也与事实不符。从精于政治算计的李登辉、陈水扁、王金平三者的事例看,第三势力虽然容易成为舆论热炒的政治口号,但却难以成为政治人物的现实选择,因为它背后隐藏着极大的政治风险。毋庸置疑,第三势力在台湾社会的发展面临着明显的制约因素。
一是选制安排上的先天不利。自2008年1月起台湾“立委”选举实施单一选区两票制,即73位“区域立委”由“单十选区制”产生,6名原住民“立委”采取“多数选区制”,34位“不分区立委”则由政党得票率分配。在一个选区只是一位当选人的小选区制度下,选举结果是赢者全拿,对大党直接有利,缺乏政经奥援和广泛知名度的第三势力候选人出线的机会很小。在2012年第八届“立委”当选人中,国民党占有过半数的64席,民进党40席,台联党与亲民党各3席,无党团结联盟2席,无党籍人士仅1席。
二是缺乏政经资源支撑。现代社会,选举政治的经营愈益专业化,选举经费也随之不断膨胀。在台湾,参选“立委”至少得花费三四千万新台币,有的甚至过亿,这无形中为竞选从政设置了高门槛。第三势力中的多数成员,缺乏行政权力和庞大的工商界金主支持,投入选举的经费资源十分有限,这也影响了其选票的获得。
三是政治生态两极化的限制。在蓝绿对峙的两极结构中,第三势力只能在夹缝中图生存。第三势力试图在政策上与蓝绿主要政党体现不同,展现前瞻性和进步性,但常面临政策被主要政党吸纳的困境,选民基础也因此容易被大党侵蚀。第三势力试图在路线上与蓝绿主要政党保持距离,但在激烈的选举斗争中常主动或被动地在主要政党间选边,于是自主性被质疑。第三势力试图创造更加扁平化、高效率的组织运作形态,但选举政治的现实是靠长期的组织经营、基层桩脚布局,短期、临时性的资源挹注和缺乏政治基础的理论宣传并不能真正换来选票上的回报。
政治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曾在名著《利维坦》中说道,“一个全人类的普遍倾向,那就是永不停息地追逐权力的欲望”。第三势力在台湾政坛层出不穷的真正奥秘就在于权力的诱惑。
(摘自2014年《世界知识》第九期,有删节。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台湾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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