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北行漫记》的美国记者

写出《北行漫记》的美国记者

发布时间: 2014-12-08 12:00:00    来源: 李永军

    哈里森·福尔曼是美国合众社、伦敦泰晤士报的记者。他把自己在1944年8月到10月采访晋绥边区拍摄的照片编辑成书,出版了《西行漫影》画册。1944年,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冲破重重阻碍,从国民党控制下的重庆一路北上,到达延安及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华北抗日根据地进行战地采访,写下了轰动中外的《红色中国报道》(后译《北行漫记》)。这部作品被誉为《西行漫记》的姊妹篇。福尔曼在采访中,不仅接触了王震、聂荣臻、朱德、毛泽东、江青、陈毅以及蒋纬国、胡宗南、阎锡山等众多的著名政治人物,而且将目光投向普普通通的八路军战士、少先队员和儿童团员。作者跋涉千里,通过亲身经历和亲眼所见,反映了波澜壮阔的人民战争及深刻的政治变革。更有意思的是,福尔曼这次北行,原本是在国民党的监视下进行“采风”的,结果作者完全被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战争所感动,后来竟在随军采访中主动拿起武器,直接成为一名亲身抗击日寇的伟大国际主义战士。

    在著作《北行漫记》中,他也详细记述了晋绥前线的见闻。福尔曼说:“过去有人告诉我们说,八路军不打仗,没有伤兵,没有俘虏,人民害怕八路军,恨八路军,今天这些谎话已被事实揭穿了。我看到了八路军在英勇地作战,八路军有很多伤兵,有大批的俘虏,人民在热爱着八路军。我要将所见到的八路军英勇斗争的事迹,写成文章,拍成照片,告诉全世界人士,争取美国对八路军给以武器的援助,最后将日本法西斯打垮。”

    福尔曼认为,毛泽东是一个善于集中大家智慧的人。福尔曼也生动地记下他和毛泽东的谈话。在福尔曼眼里,毛泽东朴实得和普通的老百姓并无两样。毛泽东和他的妻子蓝平都穿得极朴素,她穿着一身简朴宽博的衣装,在细腰上束上一条带子。他则穿着粗糙的土布的衣服,下面穿着膨开的马裤。会客室是一个有着简单砖地、白墙壁,有着笨重粗糙家具的窑洞。在暗夜的窑洞里,唯一照明的火光,是一支安在翻转杆子上的蜡烛。招待客人的是淡茶、土制糖果和香烟。毛泽东不断吸着在福尔曼看来是可怕的延安香烟,另一方面小孩子则在大人们谈话的全部时间中进进出出。他们会立下来,注视客人几分钟,随后抢了一块糖,飞跑出去。毛对他们不加注意。

    福尔曼认为,毛泽东在中国人当中是身材高大的,肩膀广阔、体格结实。约有五十左右年纪,看起来却不到四十岁。他的整部面颜,有着异常高的额角,上面披散着一团黑发,一双特有表情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他很易微笑,温柔地讲着话,而在他的热诚中,简直带些稚气。他的一种使人不愉快的习气,是在用他的皱缩的口唇吸烟,一口口吐出烟气中间,有着把烟吸进去的闹声。

    毛泽东对福尔曼的谈话,使他感到毛泽东是一个极端清醒、脚踏实地的现实主义者。毛泽东详细地向他讲解了中国共产党现阶段的政策。他告诉福尔曼:共产党人现在并不要求达到苏联的社会与政治的共产主义。我们更愿意认为我们现在所做的,有些像林肯当年在美国内战中所为之作战的事,那就是解放黑奴。在今天的中国,我们好几亿的奴隶,为封建社会所桎梏着。我们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是依赖小块土地生活的农民,大部分的土地是属于穷奢极侈的大地主的。由于近百分之八十的佃农,须以他们生产品的百分之五十至八十偿付地租,等于实际奴隶所偿付的。

    毛泽东极富感情地举出陕北农民吴满有为例子,告诉福尔曼说:吴满有必须为他所租种的土地付出这样一笔酷租,结果,他从他种出来赡养家庭的食粮中,便没有什么可暂存下来的。在今天,中国有好几亿像吴满有一样的被压迫的人——好多这样的人,他们的妻子们饿死,他们不得不出卖他们的子女,或溺死他们,而他们自己也变为乞丐或土匪。由于这样的穷困,我们的农民很易患疾,甚至在今天的边区,婴孩死亡率仍高达百分之五十。

    毛泽东向福尔曼指出,中国共产党从现阶段的实际情况出发,在经济方面,一方面要设法解放这几亿人民与用土地改革来改进农民生活,另一方面又不采取苏联那样趋于极端——没收地主的土地,重新分配于人民。“我们承认,我们确然在过去那样做过,但在1939年9月22日,和国民党政府缔结协定后,我们放弃了这种政策,代以修改的政策——一个劝告地主减租到合理的数字,而同时向他们保证这些减低了的地租一定由佃户正常地交给他们。”

    中共在现阶段既不要求、也不计划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因而在经济上鼓励竞争与私人企业。并且在互利的协议之下,准许并且欢迎在中共控制区域中的工商业的外国投资。凡是中共能够做的,我们要尽量做,一些中共还不能做的事,则欢迎外国人及外国资本流进来,去做那些事。中国是落后的国家,因此对于外国资本十分需要。讲到政府,毛泽东指出,中共信仰和实行民主政治,在政府组织中采用“三三制”,限制任何一党专政的可能性,像今天国民党实行的那种情形。在这方面,我们也和俄国的苏维埃制度大不相同,那就是在那里面,我们的民主政府形式,包括地主、商人、资本家、小市民,以及工农。在今天的苏联,却是没有地主,没有商人、没有小市民的。

    福尔曼根据自己的观察认为,毛泽东是一个善于集中大家智慧的人,他的思想是大家的意见的综合,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在延安,毛恰巧并不是一个难于接近的预言家,不是一切智慧与指导的源泉,他的话也不是毫无问题的法律。当然,毛的观点与建议在形成政策上,有着极大的影响,但它只拿来作为讨论的一个基础,而由该党各领袖组成的一个委员会来作最后通过,这些领袖自然不是些橡皮图章。因此毛所宣传的演说,是首先小心地思考出来,再由他的党中同志整理过,最后的形式,因此是党委会的混和表现,而并非纯粹是毛最后的观点。

    福尔曼指出,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是极平易近人的领袖。在任何一夜,你可以见到头发蓬松,身着衬衫的毛泽东。这个共产党保护下九千万人民的领袖,同一个延安大学伶俐的学生跳快步舞。那时,一个推小车车夫可以与朱德夫人同舞。朱德自己,五十万抗日军队的总司令,看起来像一个管牧场的老爷子,也抽出时间与一个年轻愉快的、只有他一半长和三分之一年龄的小姑娘跳舞。有伤痕的林彪、聂荣臻、叶剑英及一打以上其他将军——他们每个人都使日本沮丧的军队丧失整个战区——可以见到回转得像跳跳蹦蹦的大学生一样。

    美、英记者历时五个月对边区的全面采访,以及对毛泽东等中共领袖的访问,使他们对国民党宣传的虚假性厌恶透顶。不等离开延安,他们便感到自己应当做点什么。福尔曼当众表示,他要把所见到的一切,毫无顾忌地告诉全世界。回到重庆后,福尔曼在给罗斯福总统特使帕特里克·J·赫尔利的一封信中,大大抱怨蒋介石的检查制度使他“有腿不能走路,有口不能说话”,因而要求与赫尔利同机回国。1944—1945年之交,这位急不可耐的美国记者,回国后在美国出版了《来自红色中国的报道》一书。他告诉美国人民,共产党人已经“在中国创造了一个奇迹——赢得了人民的尊敬和合作。”这本书满足美国人民了解中共和边区真实情况的愿望。一位美国评论家指出,它像埃德加·斯诺当年的主要著作《西行漫记》一样,打破了长达几年的“装甲封锁”。它被誉为一本权威性的纪实文献。《来自红色中国的报道》一书向美国人民宣告,国民党历时五年的军事和新闻封锁,并未削弱八路军的影响。爱泼斯坦出版的《红色中国的挑战》,同样受到美国人民热列欢迎。纳撒尼尔·佩弗称这本书是“迄今为止有关世界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的一个最全面的报道。”福尔曼和爱泼斯坦都肯定地指出,他们见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东西——一个新的更好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