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读书通常都会在书封面、诗标题前画上一个大圈,几个大圈就表示读过几遍。而在诗标题前连画几个小圈,表示对该诗重视或欣赏。
毛泽东对李商隐诗的喜爱程度在他的“圈画”中也可见一斑。据张贻玖的《毛泽东和诗》一书介绍,毛泽东圈画过的李商隐诗有30余首。圈画过多次的有《有感二首》、《重有感》、《锦瑟》、《夜雨寄北》、《马嵬》等。《贾生》有6处圈画。《北齐二首》、《隋宫》和《韩碑》,分别圈画3至5遍。《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在标题上连画三圈,圈画过5遍。
毛泽东对李商隐诗的喜爱除了他的“圈画”为证外,更有他的“语录”为证。1958年11月1日,在河南新乡视察工作的毛泽东召见了时任沁阳县委第一书记的张汉儒。毛说:“沁阳是李商隐的故乡,李商隐的诗写得好哇,我很喜欢他的诗!雍店这个村还有吗?李商隐就是这个村的!”张回答道:“这个村现在叫新店。”毛接着说:“应该叫新店,叛匪火烧雍店,新村叫新店好,好!”1965年5月,湖南籍学者周谷城在上海与毛泽东见面。谈到旧体诗及李商隐,周谷城兴之所至,不禁随口用湖南腔调吟诵起李商隐的七律《马嵬》:“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五、六两句连吟几遍,最后两句咋也记不起来,毛泽东便笑着用同样的湘音接着吟诵:“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同年6月,毛泽东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刘大杰谈论古典文学,论及李商隐,毛问刘:“能背出《贾生》吗?”刘立刻吟诵:“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毛慨叹道:“写得好哇!写得好!” 1975年6月,根据中央有关部门的安排,北京大学中文系芦荻老师为患了“老年性白内障”的毛泽东读书。据她回忆:有一次给毛泽东读李商隐诗,读错了一字,毛立即让她停下,并进行纠正。可见即使到了晚年,毛泽东对李商隐诗歌还是那么熟悉。正因为喜爱,毛泽东对诗人的生平事迹也很感兴趣。他曾给秘书田家英写过一封信:“苏雪林著《李义山恋爱事迹考》,请去坊间找一下,看是否可以买到,或者商务印书馆有此书?”
1965年6月,毛泽东和刘大杰谈李商隐《无题》诗时说:“《无题》诗要一分为二,不要一概而论。” 他还和刘大杰谈到李商隐的长诗《行次西郊作一百韵》,说这是篇史诗,可与杜甫的《北征》媲美。1975年8月2日,刘大杰为修改自己学术著作《中国文学发展史》,致信毛泽东。他在信中说:“关于李义山的无题诗,说有一部分是政治诗,也有少数是恋爱诗,这样妥当吗?”1976年2月12日毛泽东复信,审慎答复道:“李义山无题诗现在难下定语,暂时存疑可也。”这一方面说明毛泽东对李商隐无题诗的研究极为重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精神。
毛泽东对李商隐最负盛名的《锦瑟》诗读得尤为细致。为了深入赏读,他细读了《历代诗话》中有关“锦瑟”的解释、考辨,一律画了密圈。1975年7月,芦荻为他读《锦瑟》,谈到这首诗的主题历来解说甚多。对此芦荻请教毛泽东,毛泽东说:“不要做繁琐的钻牛角尖的研究,只要感觉文采非常美,徜徉迷离,给你一种美的享受就行了。这首诗为什么流传这么久,自有它迷人的魅力。不要整天说它是悼亡还是托言,怎么说都可以,总之是寄托了作者内心中的一种惆怅。”毛泽东的这些真知灼见,跳出千年来喋喋不休的争论之框囿,高屋建瓴,自成一家,不仅对我们赏读《锦瑟》很有启发意义,就是对诗歌史上的其他“公案”的评判也不无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