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杭州人的生活风貌
发布时间: 2013-08-01 12:00:00
南宋杭州人的生活风貌
□孙旭升
吃
在南宋杭州,有谚语云:南柴、北米、东菜、西水。杭州人一日三餐,以米饭为主食,汴梁人南渡以来,把吃面的习惯带到杭州,杭州人也感兴趣,但是毕竟是次要的。据现代史地学家张其昀在《浙江省史地纪要》中说,临安人烟稠密,城内外不下数十万户,百十万人,每日街市食米,除官府有俸人外,不下一二千石,皆需之铺家。这些米大部分来自浙北苏南,通过大运河运到城北,现在武林门外的米市巷,就是一个主要的集散地。
东菜是指庆春门外的菜农,每日将蔬菜挑进城来卖,现在不仅有菜市桥的桥名可以作证,就是四季青的蔬菜基地,也能与南宋的“菜担儿”攀上关系。陆游诗云:“吴地四时常足菜,一番过后一番生。”古人写诗,可谓句句落到实处。
水实在比米还重要。杭州城内河流纵横,池塘也不少,可是那些水是不能喝的,连井水也一样,大多数都带有咸味,远不及西湖里的水好。引西湖水入城,从唐代那时候就开始,南宋的杭州人只能说是享前人之福,饮水思源罢了。
柴自然不是食品,可是三餐都离不了它,俗语说:“八月雾露水,有米没柴煨”,所以没有柴,日子也是难过的。杭州西面多山,有些穷苦人家就出城去砍柴,早晨出门,傍晚回来。“柴担儿”一个接着一个,从钱塘门、清波门鱼贯而入。但是大多数居民还是买柴来烧,称为柴爿,来自富阳、建德的是麻栗、青栲,来自湖洲、嘉兴的是桑柴。前者丝缕直,烧得时间长;后者便宜,但火不旺。这些柴都先落到行里,然后由小贩劈成小块,挑到街巷中叫卖:“柴要买柴?柴要买柴?”呼声终日在耳边回荡着。
住
杭州人的“住”也颇有特点,表现在屋子的结构上。或许是由于富春江上游的木材多且便宜之故,杭州的屋子多属于木结构,梁柱楼板不必说,连折间用的也是木板。其优点是轻巧干燥,便于坐卧;缺点是隔热、隔音都很差,而且还容易引起火灾。明人有小说曰《石点头》,卷十有一篇《王孺人离合团鱼梦》,说的是南宋初年的故事,中间讲到那时候杭州的情形,有一节云:“可怪临安人家的房屋只要门面好看,里面只用芦苇隔断,涂些烂泥,刷些白石灰水,就当作妆折,所以隔壁邻居不要说说话听得到,就是撒屁小解,也无有不知。”我想这是真实的。离宋亡后300年的明人王百谷,有一次到杭州旅游,写有日记《客越志略》,那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从武林门入,风景大略似两都,人家门外,悉是冬青树。……苍翠鳞鳞,屋瓦尽碧,略如山家青霭,人从树里行,不见赤日。小楼黑户,副以短扉,纬萧作垣,加墁其上。门门金像,奉浮屠氏甚崇。每慧灯不戢,即千家为墟。故临安大火,非一燎矣。
大户人家的屋子可能要好一些。其实也不然,虽然地方大了些,木料粗了些,后面或许还有花园假山,但是住起来又怎样呢?知堂在回忆录中却也说了这样的话:
那时教育司的办公处是租用头发巷丁氏的房屋,这丁家便是刻那《武林掌故丛编》的,在前清咸同时代很是有名,是杭州的一个大家,但是我觉得这住屋并不怎么好。我在教育司的这多少天里,并没有遍看教育司的房屋,我只到过那客厅、饭厅和楼上的住室,都是很湫隘的地方。客厅里摆列着许多石头,是那有名的“三十六峰”,我却看不出它的好处来。而且那间房子很是阴暗,那时又值夏天,终日有蚊子飞鸣着……
想
南宋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由于金人的入侵,北方的大片土地失守,连徽、钦二帝都被俘掳了去。杭州虽然成立了小朝廷,但不知道为什么以宋高宗赵构为首的统治者却那么怕金人,主张求和,而不思恢复?但是老百姓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即使不敢明言,总还是要设法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例如:白塔岭边有个水码头,上下船的旅客很多,也有卖地经(地图)的。有个读书人见了颇有感触,就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
白塔桥边卖地经,长亭短驿甚分明;
如何只说临安路,不较中原有几程!
还有南宋诗人林升的那首《题临安邸》,话就说得更为辛辣: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些诗也许只能代表知识分子的想法,那么一般老百姓又怎样呢?有一次,殿前司军人施全激于义愤,就在望仙桥边行刺汉奸秦桧,可惜没有成功,反被秦桧所杀;行刑之日,围观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人高声说道:“像这种做事不彻底的家伙,不杀他杀谁?”表面上是在讽刺施全,其实是在为他的行刺不成而感到惋惜。所谓“闻者皆笑”,可见在场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玩
尽管全国处于战乱之中,杭州在当时却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从和宁门(凤山门)到众安桥,自南而北一长埭称为“御街”,寸寸节节都是店铺,各种物品分段陈列,真是要啥有啥。如官巷口称为“花市”,“花市灯如昼”,不仅白天热闹,到夜里还有夜市。至于茶馆酒肆、歌楼舞榭,不用说交易还多半是在夜里。陆游有一段时间住在下城砖街巷(即今孩儿巷)附近,一天夜里外出归来,就写了一首《夜归砖街巷书事》的诗,开头云:“近坊灯火如昼明,十里东风吹市声。”这市声就是由夜风从御街上吹过来的。
当然,杭州还有近便的西湖,虽然常被王公大臣所占据,所谓“不敢高声唱歌去,恐惊丞相在船中”,但大家也不肯随便放弃游览的机会,有时下湖去坐坐船,有时上山去烧烧香。因为“两堤两岛”和天竺、灵隐在那时候就有了。那时没有更多的交通工具,城里也许还有巾车,出城去就只有靠乘船和坐轿子了。涌金门是个主要的码头,湖心亭、三潭印月不必说了,就是到净慈、虎跑、天竺、灵隐也可以在这里乘船,一边在白莲洲上岸,一边到茅家埠登陆,然后步行前往,一路上的风景都是美不胜收的。可惜城门的启闭有一定的时间,若过了酉时,就有被关在城外的危险。所以有些胆小的人就只好在湖心亭、岳王坟这些地方转一下就算了,甚至有人终生不曾到过龙井、九溪十八涧。有人曾写诗讽刺过这种老一套的游湖办法:
烧鹅羊肉石灰汤,先到湖心次岳王。
斜日未曛客未醉,齐抛明月进钱塘。
(责编 刘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