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湖

□袁振培

从家里园子后门出去，向西走过一条弯曲的弄堂，便望见不远处有一口池塘，石砌的帮岸，倒挂的杨柳，临水的人家，这便是卢家湖。

卢家湖因位于卢家的后面而得名。卢家曾是海盐澉浦的世族大家，开木行为商，清末曾中举人。过去卢家的房屋建筑颇具规模，幼时曾见卢家大厅为楼厅，其楼板每间1丈6尺，且厚度竖起可作阁梁，皆红漆。卢家内有湖，大湖俗称“卢家湖”，小的呼“小湖”，“小湖”早年已经被填埋。卢家湖后面，过去曾有高墩，高约数丈，墩后砌有石墙大沟，墩上有一高大树木，俗称“假山”。由此看来，卢家湖似乎是旧时卢氏后花园中的池塘。

卢家湖地处四面人家中心，因而一直以来是周围人家的洗涤池。一般人家的衣被、菜蔬、工具甚至桌椅都常在卢家湖洗涤。卢家湖的正面有宽宽的数级石阶伸向池中，旁有两块洗衣石，后有小竹林护荫；对岸边有一条长条形洗衣麻石；右岸，一排柱式雕花水泥栏杆旁亦有洗衣石级和石板。这样一个卢家湖，尤其是夏秋天的早晨，就成了人们舒适洗涤的热闹之地。湖塘的东南西北四面的石帮岸上，三三两两蹲着洗涤的姑娘、妇女、老太，有的坐在长条麻石上搓衣，有的把衣服放在平石上捶揉，有的将衣服落水甩揉，水花一漾一漾，如一朵朵白莲。这时，清清的湖水将这一切连同岸上的房、树、草、花摄影在池塘的照相里，满是摇曳多姿的诗画。洗涤之时，人们总是隔着帮岸拉些家常，聊些八卦，谈笑声落在湖面，随风传播，久久而散。一批人去一批人来，继而，人去湖静，一池绿水，白云蓝天，年年月月天天……

曾记得小时候，卢家湖是我们玩耍的天地。一到夏天傍晚，夕阳尚未擦完胭脂，我们便窜到湖里游泳。湖不宽，仅二三十米，正适合少年体力，我们常“扯对江”（游到对岸）比赛，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仰泳，一会儿蛙泳，水花乱翻，惊得池中鱼儿飞跃。到了岸边，便立在水中，从石缝里摸出一个个胖嘟嘟的青灰壳螺蛳，摸上一些便可带回家加餐了。湖中养鱼、岸边钓鱼也是一大乐趣。记得在淘米时，淘米箩轻轻一漾，米浆水便漫开沉水，这时拿出一根竹筷做的钓竿，钓线刚下水，便有鱼儿上钩。随着鱼线的沉浮，只轻轻一拉，即有一条大白鲢随线跳入淘米箩中。那种收获的快乐和兴奋，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体会。

成年后，卢家湖是记载我成家立业的地方。那时，一放暑假，我就将已扬净的小麦一箩一箩地挑到湖边，淘洗干净，然后在磨坊里磨成面粉，给妻子、儿女做馒头，捏南瓜粑粑、摊面饼和裹馄饨。黄梅雨季后，又将家中的一大堆东西，衣、被、鞋、藤椅、草席、竹凳，陆续搬到湖中清洗。每次清洗完毕，直直腰，洗个湖水面，每个毛孔都滋润着舒服。田里或地里劳动归来，每每路过卢家湖，就在石帮岸边蹲下来，望着一塘清水，洗洗手洗洗脚，洗洗劳动工具，此时，劳作的劳累似乎被水消散了许多。等到年终队里捉鱼时，几个小伙子穿着橡皮衣下水，一齐拉大网，网渐渐收拢，瞬时，乱鱼腾跳，飞梭起舞，那种获取丰收的喜悦，自是不消说了。

卢家湖静静地躺着，隐藏在古镇的深处，不熟悉的人一般不会注意到它。它就和周围的人家一样平凡普通，但它却记载着岁月的历史，记载着活生生的风景一般的生活……

（责编　刘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