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8日，江苏省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杀人手段极其罕见的刑事案件：被告人张爱梅身为从医20多年的医生，竟利用自己掌握的医学专业知识，通过给丈夫静脉注射空气将其杀害！

　　张爱梅这何要如此残忍地谋杀亲夫？深藏在这起案件背后的是怎样一段爱恨情仇？

性惩罚过后，丈夫成了强奸犯

　　1958年11月，张爱梅出生在江苏省如皋市林梓镇一个农民家庭。1976年，初中毕业的张爱梅被村里选中，送到县卫生学校学习了一年，回来后在村卫生所当赤脚医生。

　　张爱梅15岁就订了亲，对象是她同村的远房表兄，名叫杨新竹。杨新竹比她大5岁，在徐州某煤矿上班。虽说是个下矿井的采煤工，但吃的是公家饭，这在当时是很有吸引力的。张爱梅身材苗条，长得俊俏，算得上村里的“一枝花”，而杨新竹是个有城市户口的工人，在村里人看来，这两个年轻人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1979年春天，张爱梅和杨新竹在家乡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婚礼。新婚之夜，杨新竹拥着如花似玉的妻子，喃喃自语：“这辈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我的福气啊！”他发誓要一辈子疼她爱她，白头偕老。婚后不久，杨新竹要回煤矿上班，张爱梅把她送到村口，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下井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家里的一切，他都勿要挂念。

　　婚后第二年，张爱梅生了个儿子。杨新竹欣喜万分，孩子满月那天，他特意从徐州请假回家给儿子办满月喜宴。回到矿上后，他把自己每月的大部分工资寄回家，还写信吩咐张爱梅要注意身体，带好孩子。应该说，在婚后最初那几年，杨新竹还是比较体贴关心妻子的，夫妻感情也较为融洽。

　　然而，由于长期夫妻分居，加之矿区生活单调无聊，杨新竹染上了一些坏毛病。他抽烟、喝酒，后来又迷上了打麻将、赌博。这样一来，他每月寄到家里的钱就越来越少，有时竟两三个月不朝家里寄一分钱。

　　对丈夫的变化，张爱梅非常担忧，但“山高皇帝远”，她只能写信去提醒他、责问他，其效果是微乎其微。没办法，她便请假到矿上去探亲。她在跟前的时候，杨新竹倒也能安分几天，可等她一走，一帮子赌友凑到一起，他便旧病复发，照喝照赌不误。

　　张爱梅做了多年的乡村医生，对丈夫的坏毛病却一筹莫展。这年春节，丈夫探亲回家，她忽生一计，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死活不跟他同房，她要借此来惩罚他，让他记住她的一番苦心。杨新竹在矿上当了许多天“和尚”，回到家竟受此冷遇，他十分恼火，情急之下，他对张爱梅动起粗来。两人争执不下，闹得不欢而散。探亲假还没过完，杨新竹便负气返回煤矿。

　　让张爱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新竹做了一件禽兽不如、让人不齿的丑事：1987年3月，他在煤矿所在的徐州市铜山县某镇，强奸了一名27岁的妇女。人家告到法院，他被判处有期徒刑9年。张爱梅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她做梦也想不到，曾经让她为之自豪的丈夫如今成了强奸犯，她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强奸犯的老婆。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无端猜疑，家庭失和

　　丈夫成了强奸犯，对妻子来说，这绝对是个奇耻大辱。张爱梅在村里当医生，好歹是个有头有面的人物，这件事却让她丢尽了脸面。很长一段时间，她恨透了杨新竹，一心想跟他离婚。

　　但是，公公婆婆都来求她，让她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让她为孩子作想，不要离婚。她犹豫着，徘徊着，有时候竟也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丈夫对她的好，她更多地想到儿子，想到他和她还是远房亲戚，两个家族都在一个村里……一晃几年拖下来，张爱梅似乎没有精神再提离婚的事了。

　　1994年，杨新竹蹲了7年监狱，被提前释放。他原先工作的煤矿仍然收留了他，鉴于他的身体状况，不再安排他下井。张爱梅和儿子也没有抛弃他，让他回到了离别多年的家。然而，在张爱梅的心里，那个年轻力壮、与他相亲相爱的丈夫已经死了。她对出狱回来的杨新竹不冷不热。杨新竹每次想跟她亲热，她都有种条件反射似的厌恶情绪。实在拒绝不了，她也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其摆布。

　　杨新竹自然感觉到妻子对他的反感。他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对自己的过去也不作忏悔，而是无中生有地怀疑妻子这些年背着他有了外遇。1995年春节期间，杨新竹休探亲假。有天晚上，张爱梅突然被人叫出去看一个急诊，到了半夜还没有回家。杨新竹找到卫生所，见她已经在值班室睡觉了。他非常生气，把张爱梅叫醒说：“你这是有意躲着我，你在这里睡觉，是不是想等哪个野男人？！”张爱梅被他无端指责，气得回敬道：“我就是想躲着你，我就是有野男人，今晚就是在这里等他！”杨新竹被刺激地醋意大发，暴跳如雷。他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把张爱梅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张爱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不少村民。

　　张爱梅对杨新竹越来越反感，她再次萌生离婚的念头。然而每次“离婚”二字刚一出口，杨新竹就会气急败坏地说：“想离婚，没门！除非你把我弄死，要不你别想离！”懂事的儿子对父母的感情失和也非常无奈，他从心里偏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母亲，但他又实在不愿意父母离异。他劝母亲说：“你们这些年都过来了，他常年在矿上，你就当没有他这个人，不去搭理他算了。”在农村，四五十岁的人闹离婚，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弄不好连子女都要被人家指指戳戳。在儿子和亲友们的劝说下，张爱梅再次放弃了离婚的想法。

　　2000年5月，杨新竹所在的煤矿生产连连滑坡，他下岗回家。在家无所事事，心情不好，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

　　由于两地分居多年，张爱梅一个人过惯了。杨新竹这一回来，她感到很不适应。杨新竹抽烟酗酒的坏习惯和他吆三喝五的火爆脾气，她更看不顺眼。于是，她在卫生所里腾出一个房间，晚上就在那里住。眼不见心不烦。

　　张爱梅年轻时长得漂亮，这些年又基本上没干过农活，虽然40多岁的人，她的体形没有大的变化，加上她天生皮肤白净，可以说是风姿犹存；而杨新竹因为干的是采煤工，又在监狱里蹲了几年，如今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两人在一起一比较，杨新竹相形见绌，对妻子愈加不放心。他想张爱梅正值虎狼之年，不可能没有生理上的要求，外面肯定是有了野男人，否则不会这样竭力躲避他的。反正他下岗在家无事可干，一到下午，他就来到卫生所周围转悠，只要看见男人走进卫生所，他就跟着进去。张爱梅对他的病态举动忍无可忍，骂他神经出了问题。无奈之下，她只好收拾铺盖，跟他回家。然而两人到了一起，常常为一点小事就针尖对麦芒，吵得鸡犬不宁。

积怨暴发，“空气针”杀夫

　　2003年10月12日，杨新竹骑摩托车到南通市区一个朋友家吃喜酒，在回来的路上因会车时急刹车摔倒，造成小腿骨折，当天被送到南通市某医院住院治疗。张爱梅得此消息，第二天乘车赶到医院。杨新竹住院期间，她租了张折叠床，昼夜陪护，照顾他的吃喝拉撒。

　　其实张爱梅窝了一肚子火。这次事故因为是杨新竹负完全责任，所以住院费都得自掏腰包。张爱梅心疼钱，免不了埋怨杨新竹几句，说他下岗这几年只知道花钱，却从不想办法挣钱，现在又惹出事来折腾人。

　　杨新竹见妻子揭他的短处，便恼羞成怒，竟不顾病房里其他人在场，破口大骂道：“你看我摔成这样子你心里畅快吧？我要是摔死了才称你心！你不想在这照看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希罕你在这假心假意，装模作样！”张爱梅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儿子苦苦求她，加上几个病友及其亲属好言相劝，她肯定拂袖而去。

　　10月29日，杨新竹从南通某医院伤愈出院，回家休养。到家第三天晚上，他便蠢蠢欲动，要求与张爱梅同房。张爱梅以几个月前因妇科疾病做了子宫和卵巢切除手术，不宜过性生活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又过了几天，杨新竹趁她夜里睡着时再次求欢。张爱梅被他折腾醒后非常生气，骂他是个牲畜，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别人死活，然后自个抱了床被子睡在沙发上。杨新竹心火难消，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把张爱梅从沙发上拖起来，狠狠踹了几脚。

　　11月12日晚，杨新竹喝了几杯老酒，又在家借酒滋事，无端指责张爱梅“偷人养汉”。张爱梅气愤不过，与他争吵起来，并说这次拼死也要跟他离婚，家里的房屋财产都不是他挣来的，自然一点没有他的份。杨新竹最恨妻子提出离婚，也最恨她在自己面前表功，他那点可怜的男人的自尊被一扫而光。他心里只有恨，恨得咬牙切齿。他把张爱梅按倒在床上，又是一顿拳脚。

　　和许多女人一样，张爱梅善于跟男人斗嘴，然而只要男人动了拳头，她便像鹰爪下的雏鸟毫无招架之功。她的心在流血在哭泣，她对丈夫的怨恨也越来越深。这次挨打过后，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许多往事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她对杨新竹的厌恶和仇视到了极点。此时此刻，她的头脑里冒出了一个恶念，她要把杨新竹的身体搞垮，让他再也没有精神来纠缠她，再也没有力气来伤害她，让他生不如死！

　　或许是头一天晚上酒喝多了，再加上夫妻俩怄气，第二天，杨新竹头晕脑涨，血压升高。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张爱梅都在家给他注射“丹参”针剂。这一次，张爱梅突然计上心头，恶从胆边生，她觉得这正是搞垮杨新竹身体的好机会。于是，当天晚上，她将家里的“速灭杀丁”农药抽到针管里，冒充“丹参”注入杨新竹的体内。

　　打过针后，杨新竹感觉浑身难受，臀部扎针处火辣辣的痛，但他没有太在意。又过了两天，他的臀部起了个大包，针眼部位开始化脓；他无法站立行走，只能侧身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痛苦万分。他这才怀疑张爱梅可能在打针时做了手脚，便对前来探视的亲友和邻居说：“我挨张爱梅打了一支送命针。”大家都安慰他，叫他不要胡思乱想，夫妻间争争吵吵、打打闹闹，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

　　为了掩人耳目，做贼心虚的张爱梅把剩下的大半瓶“速灭杀丁”农药倒掉，将农药瓶和给杨新竹注射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投入灶膛内烧毁。

　　11月18日上午，疼痛难忍的杨新竹让儿子到镇医院请来医生为自己看病。镇医院的医生为他脓伤处作了简单诊疗，建议他到医院检查化验后再作进一步治疗。

　　听说杨新竹要到镇医院去，张爱梅心里非常害怕。她知道一旦经过化验，她给杨新竹注射农药的事情肯定败露无疑，杨新竹有个三长两短，她必定罪责难逃；即使杨新竹没有大碍，这谋杀亲夫的恶名一经传出，她这医生肯定是干不成了，她也没有脸在这个镇子呆下去了。张爱梅越想越感到紧张，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她决定一不着二不休，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新竹灭掉！

　　当天晚上8时许，张爱梅趁给杨新竹输液之际，用50毫升的注射器抽了一支“葡萄糖注射液”，并吸入约30毫升的空气，然后拔开正在挂点滴的输液管与尼龙针头的接头，接注射器上对其实施静脉注射。张爱梅担心一针不能致杨新竹于死地，接着用同样方法又注射了一次。半个小时后，杨新竹命丧黄泉。

　　第二天上午，张爱梅畏罪逃往南通。11月21日凌晨，藏匿于一私人旅馆内的张爱梅被警方抓获。经法医鉴定，杨新竹因静脉注射空气导致空气栓塞而死亡。经审讯，张爱梅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在法庭审理中，张爱梅辩称，杨新竹经常对她进行殴打和性虐待，她是出于义愤和自卫才迫不得已把他除掉。律师在为她辩护时也提及杨新竹有家庭暴力现象。但是，辩护律师和张爱梅本人都未能当庭提供相关证据来证明此类事实，有关证人证词也不能确认家庭暴力和性虐待的存在。

　　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张爱梅因夫妻矛盾产生杀害丈夫杨新竹的恶念，并利用其掌握的医学专业知识，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的生命，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手段隐蔽，情节恶劣。一审判决被告人张爱梅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文中杨新竹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