镬灶与烧火“四件宝”

徐大钧

镬灶（这是浙江萧、绍一带的叫法），又叫大灶、柴灶，它烧出了江南乡村人家的一日三餐、人间烟火，所以俗话说“灶火旺，人丁兴”。过去，大户人家的灶有三只铁镬，称三眼灶（如鲁迅故居就保存着这样的灶）；普通人家都是两只铁镬，并在铁镬间形成的半圆弧空间处嵌入两只铁罐或铜罐，称之为汤罐，借助烧饭炒菜时灶膛里的火加热汤罐里的水，一般用来刷牙、洗脸或洗碗等；最不济的就只有一只镬，那叫独眼灶。

镬灶在江南，无论山村、水乡都非常看重，甚至敬重。每一个灶的灶梁上几乎都放着神龛，供奉灶司神（灶王爷）菩萨，保佑全家安康。每年腊月廿三为谢灶日，祭灶司神（灶王爷）菩萨祈求降福免灾。灶火里繁育家族世代传承、兴旺发达。

灶火旺在人。每当晨曦初露，炊烟在村子里袅袅婀娜升腾起来，人们早已围着镬灶头转开了。烤番薯的喷香、白米粥的芬芳从家家户户镬灶上弥漫到整个屋子——人们每一天从灶头迎来黎明，送走黄昏。

灶火旺也在物，要烧旺灶膛里的火，离不开“四件宝”：火叉、火钳、火锹、吹火筒。火叉是用来拨动柴火的，柴火随着火叉翻动容易烧得更旺，所以又叫拨火叉；火钳是钳夹柴草用的，遇到柴草中有刺、或需要挪动烧着的柴火时，都得靠火钳；火锹是用来清空灶膛灰烬的，要是在冬天，烧饭后留下的炭火，铲到烘手暖脚的火熜里，也离不开火锹；吹火筒则用于往灶膛里送风加氧、引火添旺，特别是柴火潮湿或闷着冒烟时，吹火筒就可派上大用场了，只要往灶膛里对着火星一吹，火就会轰然旺起。

小时候，母亲在灶前炒菜，我就坐在镬灶后烧火凳上烧火。有时母亲说你烧旺些，我就大把往灶膛里塞柴，可这火不但没有旺，反而从里往外冒出阵阵浓烟，呛得我咳嗽不止，眼泪鼻涕满面。我随手抹了一把脸，这下好了，脸上花白相间，活像一只灰灶猫。母亲下来一看，又好气又好笑：“难怪镬半天热不起来。”我还不服气：“我已经加了很多柴！”母亲立刻用火钳把塞满灶膛多余的柴钳了出来，拿起火叉，将留存在灶膛的柴拨松架空，然后用吹火筒一吹，灶膛里的火就轰轰烈烈燃旺了，然后提醒一句：“火要空心，人要虚心。”转身回到灶前去炒菜了。

母亲把镬灶后“四件宝” 运用得灵活自如，轻而易举地烧旺了灶膛里的火。至于她说的那句隐含深刻人生哲理的话，当时的我并不能真正理解它的含义，在朦朦胧胧中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一边用火钳添柴，一边用火叉拨空柴火，但这句话我还是一下子就记住了，也许在它顺口易记、也许在它的自然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