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栖霞岭上的题刻“尽此一报”                                                     

苏云飞

杭州西湖边栖霞岭下，便是路人皆知的岳庙，精忠报国的民族英雄岳飞，每天在那里受着人们的敬拜。鲜有人知的是，沿着岳庙旁小路一直往山上走，还有一座栖霞山庄，庄内香山洞有一块题有“尽此一报”的壁刻，署名“续范亭”。续范亭，不满20岁就加入同盟会，跟随孙中山进行民主革命。后来还参加反袁倒阎斗争、反对北洋军阀斗争，历任国民军第三军第六混成旅旅长，国民联军军事政治学校校长、兰州绥靖公署参谋长、新一军总参议，是当时国民党元老级将军。

说起这个题刻的由来，还要从国民党第五次代表大会说起。1935年10月，国民党第五次代表大会即将召开，续范亭特地从兰州赶来，想趁这次机会面见蒋介石，述说他的“抗日大计”，然而希望再次扑空。一天一大早，续范亭乘车直奔中山陵。在孙中山的陵墓前，续范亭整整静坐了一个上午。回思这些年推翻清政府建立中华民国的经历，他热泪盈眶。又想到国破家亡关头，政府不抵抗、节节退让，他感到义愤填膺。既然四处游说无用，只能以死求得世人关注了。他忽然掏出腰间配剑，向自己腹部刺去！

一位陵园工作人员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续范亭，急忙将他送进医院。在他的衣兜里，工作人员发现了五首绝命诗，其中一诗说：

赤膊条条任去留，

丈夫于世何所求？

窃恐民气摧残尽，

愿将身躯易自由。

续范亭以死进谏的事被上海一家私人报纸得知，这条消息随后在显要位置报道出来。全国要求抗战呼声更加强烈了，慰问续范亭的电函也如雪花一样飞来，来看望他的名流官员踏破门槛。民意所迫，国民政府将续范亭“送”到杭州西湖畔养伤，就住在岳庙后的香山精舍。

续范亭在杭州期间，一直挂念着家国大事。一天，续范亭散步路过平湖秋月，看到那里有座30米高的戚继光纪念塔，上面记载着戚继光的抗倭事迹。续范亭心中有感而发：“巍巍高塔水中央，纪念先雄戚继光。倭寇由来多猖獗，何人继起振家邦？”叹了口气，他继续往前走。在经过岳庙时，他顿了顿足，望着大堂上岳飞手提宝剑怒目圆睁雕像，心中所感又脱口而出：“堂堂庙貌接忠坟，民族英雄盖世勋。东海狂潮响霹雳，而今谁是岳家军。”

续范亭还常常坐在精舍一棵大柳树下思索报国策略。游说不行，自戕不行，究竟走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呢？这天，他坐在树下看书，越看越激动，书中讲到的理论，犹如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一个新世界大门。他读的正是友人送来的马克思著作《资本论》 《辩证唯物主义》。此后，他对马列主义愈发感兴趣，不断买书来看，对共产主义也有了新的了解。

1935年年末，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出现了新的高潮，有力冲击着蒋介石“不抵抗”政策。一天，杨虎城探望续范亭后，力邀续范亭一起回去参加抗战。续范亭听完杨虎城的话，心中无比激动，当即决定跟随杨虎城回西北抗战。临走时，他在香山洞内石壁上刻下四个大字“尽此一报”，表明自己抗战决心。

1935年11月初，续范亭离开杭州，途经上海、南京、郑州、洛阳等地前往西安。在离开杭州之时，他写下了《别西湖》一诗：“烈士英雄西子宫，山川草木并昆虫。西湖拜别从军去，征讨将军逐犬戎。”

如今，原本位于洞外的香山精舍已改名为栖霞山庄，香山洞仍在，在洞内壁上便是总高0.6米，宽2.03米，距地面1.1米的“尽此一报”题刻。虽然经历无数岁月里山体渗水侵蚀，四个大字依然遒劲有力，熠熠生辉。